情怀篇我家的大樟树

(一)

在桐城老家的院子里,有棵香樟树,老远就能看得见。浓密的树冠如同一把撑开的绿色巨伞,日夜护卫着下方南北朝向的两栋平房和五丈多长、三丈宽的长方形院子。枝丫四面均匀散开,各自伸向远方,撑满了院子和屋顶。走进院子,近观樟树,主干滚圆壮硕敦实,树皮纹理清晰,树鳞长条规整,树围足有两米四五。树叶青翠鲜亮,尤其是春夏时节,在阳光下闪闪发光,与红瓦白墙,相互辉映,随风而动,把整个院子都摇活了。

大樟树是我家的一道风景。来的客人,都爱带着笑容,围着大树走走、摸摸、看看,发出阵阵惊叹:没想到院子里能长成这样的大树。客人就是再急,也愿意在树下逗留会儿,聊几句樟树,再谈正事。大樟树如名片,如序曲,主客有了共同语言,距离一下子近了。

来人都说,大樟树是我家的宝树。大樟树的叶子常绿常青,使得小院子一年四季都生气十足。大人们爱在树下歇息聊天、喝茶吃饭,孩子们喜在树荫下嬉戏追逐、荡秋千。夏天,一层层的枝叶严严实实地盖住了堂屋和母亲卧室的上方,屋内凉快,连刮过来的风都带着几丝清凉。而到了冬季,从西边斜着晒过来的阳光则躲过了枝叶的遮挡,暖阳铺满屋顶和南墙,母亲爱坐在走廊上晒太阳,常常晒着晒着就睡着了。也许因为大樟树,养育了九个孩子身体瘦弱的母亲,自此居住后,健康状况平平稳稳,如今已年近九旬。

(二)

三尺禾苗九尺根。大樟树的根到处都是,扎满了院子的里里外外,常常把平整的地面拱得裂痕条条、高高低低。露出地面的树根,越露越高,越露越长。年拆土房子改建砖瓦房,用墙壁土填了二十公分,才将院子里的树根填平。地下树根力量大得惊人,临近樟树的东面院墙在年重修时,对墙根附近手指粗细的树根已预留了空间,没过几年,墙体还是被树根拱得向外倾斜了两公分多,而且每时每刻都在继续,看来,东面院墙再次推倒重修是不需多久了。开在东墙上的大门被拱得开都困难,后来,只得砸掉大门地面的水泥,换成地砖。这样过二三年就得翻开地砖,取出一些垫土,重新铺砖,以解决根进砖退的问题。

樟树大了,呆在上面的鸟儿也多了,南来北往的,本地外地的都有,各种各样、各种花色的鸟儿。鸟多了,鸟粪也就多,有次不偏不歪正好掉在了孩子的脑袋上。这几年,不知什么时候,树顶上多了个球形的大鸟窝。鸟儿整天叽叽喳喳,你来我往,在树上叫个不停,常常天还没亮,主人还在做梦,就被鸟儿吵醒了。

(三)

大樟树生长到今天,也是经历了风风雨雨。在小樟树苗栽下的时候,分田到户不久,人刚能吃饱,鸡的肚子里更没油水,尤其是公鸡,见啥啄啥,小樟树发出的新鲜灰红嫩芽刚露头它就啄。为防止鸡啄树头,找来装米糠的破旧木桶,打掉桶底,反过来罩上,才避免了小树苗的灭顶之灾。

听兄长说,大概在年前后,樟树生过一次病虫害。那段时间,老家无人居住,院里长满齐腰深的杂草,虫子爬满了树枝。大樟树很无助,树叶稀稀疏疏,没精打采,如同霜打的茄子般。好在发现及时,买了两斤敌敌畏农药,从树干上浇下来,没半天,地上就是一层密密麻麻的厚厚虫尸。过了近半年,樟树才慢慢缓过来,重新焕发出生机。此后,我每年春节回家,都给树干刷上一米多高的石灰水,大樟树就再也没生过病虫害。

年春节前的那场罕见的冰雪灾害,给大樟树来了个下马威。没有风,夹着雨的雪花,趁着夜色,一片一片温柔地停留在树叶上,渐渐结成冰块,越积越大,越积越重,半夜里就不时有树枝压断声。早晨起来,平日分布匀称、中部突起的树冠被压得变形了,整个地趴了下来,有的枝丫压弯了,趴在房顶上,有的压劈了,露出好长的白花花的伤口,院子里撒落了一地的枝丫落叶。就是这次灾害,邻家的樟树有的直接冻死了,有的主干劈开了。我家的大樟树在这百年不遇的自然灾害中受到重创,树冠远不如从前完整均匀好看,但总算没有伤着筋骨,坚强地挺过来了。没过几年,美丽的树冠又恢复如初了。

(四)

这棵大樟树具体是哪年栽的,已经记不准确了,推算了一下,大约是至年之间的春冬时节吧,但对樟树苗的来历,我倒是记得清清楚楚,有一回我在老屋南边的杉树园捡粪,无意间看到的,便用锄头挖了回来。说是树苗,其实还没脚面高,只有三片小叶子,但叶片光泽亮丽,与一般的树种不一样,尤显富态。小苗应是鸟儿吃了樟树果子,蹲在杉树上休息,樟树果子没有消化,拉下后落地长出来的。

常有人问为什么将樟树栽在院子里的这个位置,其实哪有什么缘由,当时只是哪里有空就栽哪,猪圈拆了,地空出来,树苗有了,就在空地上栽上了,谁能想到当时只长了几片叶子的小树苗能长成今天这样的大树,正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。大樟树为什么长得快、长得茂盛、长得人见人爱,各有各的说法,各有各的理由,也是五花八门,说什么的都有。

母亲说,盖房子的地基,原本是棉花地,全是小黄土土质,用来种棉花的都是最好的地。栽樟树的位置曾是临时猪圈,养了几年猪,猪屎猪尿都渗在下面,近半米都是,这样的地方种什么都行,能不长树?

邻村的农民老伯说,大树底下长不了草。盖房子的地基地势高,方圆周围没有树,没有遮挡,阳光充足,水份充足,空气通透,樟树可以自由自在地生长。樟树原本主要生长在长江以南和长江沿岸地区,在桐城是很少有樟树的。近些年气候变暖,气温升高,樟树在江淮地区才渐渐多起来。

稍有文化的一位亲戚长辈说,大樟树栽的位置好。若栽在西边,冬天挡阳光,可能早就被砍了。栽在院子的东边,人树和谐相处,共生互惠,樟树为主人驱蚊降温防风,主人为樟树施肥杀虫浇水。在外旅游常能看到大树上系着红绸子。据说,树跟人一样,是有灵性的,尤其是长大了的树,这话有道理,我信。

大樟树能长成这样大,还有的说,若没分田到户,可能家人为了生计,早把树卖了糊口。更有人说,大樟树是生长在中国,要是生长在利比亚、伊拉克、叙利亚那样的国度,天天打内战,可能早就在炮火中毁灭了。

(五)

大樟树是在分到田地之后栽下的,那时候家里刚好换了新地基盖了新房子,也许,栽得正是时候,栽得正是地方。30多年里,大樟树和我们一家人共同成长,一同经历风雨阳光。我们一家人的生活是越来越好了,大樟树也越长越大,大樟树在家人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高。前段时间,同辈的兄弟姐妹们争相将大樟树用做自己的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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