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结中篇小说上刘建民

逐梦文苑

心结

刘建民

幸福是把灵魂安放在最适当的位置。人生最终的价值在于觉醒和思考的能力,而不只在于生存。——亚里士多德

第一章

上世纪60年代,上海城郊结合部有个叫朱巷的村落,还保留着乡村原有的风貌,自留地种着绿油油的蔬菜,坡檐黑瓦的老房子散落在四周,还有一条清亮的小河,沿着河边的小道一直往东走,就通往外界的逸川路了。这里的住户大多是本地人,以务农为主,此外还有一些杂乱的租户住在这里,从事简单的劳力工作养家糊口。

已进入秋季,阳光还是很强烈,晃的人耀眼。门前一棵老柳树上的蝉还在声嘶力竭地鸣叫着,听着挺烦躁。

“唔……”一个六岁的小男孩捂着半边嘴巴哭着跑回了家。

“宝宝怎么啦?”六十多岁的老奶奶挪开小男孩的手,小脸上红红的手印清晰地显现了出来。

“谁打的?这么狠!”老奶奶心疼地大声问。

在书桌上埋头看图纸的年轻父亲立即上前来察看,轻轻问是谁打的?儿子哭着指了指外面。年轻父亲铁青着脸拉着儿子就往外走。

“好好说话,不要和人打架啊!”老奶奶一颠一颠紧跟在后面反复叮嘱。

“一定是大国子的妈妈,这个母老虎凶得很。”才十几岁的大姐慧云拉着妹妹慧泉也跟在后面。

小男孩往前指了指,有个女人正在家门外晾衣服,粗大的背影显示出这女人身体的健壮。她就是附近居民都不敢惹的“母老虎”,平日以拉板车为生计。

“是你打了我儿子?”年轻父亲尽力克制着怒火,走近前去文绉绉地问了她一句。

母老虎转过身望了一眼,声音很大:“是我打的,他把我儿子推倒在地,你们家没人管,我来管!”母老虎瞪着一双牛眼,气势汹汹地嚷着。

听到动静,周围有不少邻居围了上来,但没有人敢吱声。

老奶奶在一旁不断跟人诉说,孙子很可怜,很小就没了妈妈。

周围人把目光投向小男孩,流露出怜爱愤怒参半的神色。

“小孩子在一起玩闹不懂事,你一个大人也不懂事?”年轻父亲眼睛逼视着母老虎。

“是谁啊?口气那么大!”随着房门吱呀一声,走出一个铁塔似的黑大汉,穿着松垮的短裤,光着上身,手里挥着蒲扇,一摇一摆走了过来。

母老虎立即凑上前去,添油加醋地说着什么。

这粗壮汉子是她的丈夫,在十六铺码头扛大包,平日里还喜欢摆弄家门前一堆大大小小的石锁,以显摆他的力量。

这家伙平时一向蛮横霸道,邻里之间,一不如意就开口骂人,附近的人都怕他,暗地里叫他“老土匪”。

“老土匪”打量了一下斯斯文文的年轻父亲,根本就没放在眼里,挺着个胸脯一步步顶着年轻父亲往后退,还嚷嚷,你儿子被打了又怎么样?一副市井无赖嘴脸,像极了《水浒传》里的牛二。

围观的人都捏着一把汗,这文绉绉的年轻父亲肯定不是对手,怕要吃亏。

“你真不讲道理?”年轻父亲发话了。

“在这地面上我从来不讲道理。”“老土匪”昂着头挺着胸往前顶的更欢了。

“各位高邻,谁不讲道理,大家都看清了,到时还烦请各位作个证人。”

话音刚落,年轻父亲突然一个擒拿动作,反锁住对方的胳膊,脚下使绊,顺势用劲,只听得“哎呦”一声,老土匪已摔出几丈远,趴倒在地上。

围观的人群纷纷往后退,腾出一大片场地,他们甚至都没看清汉子是怎么趴倒在地上的,引起一阵惊喧。

“老土匪”出如此大丑,实出他的意料,一时羞恼成怒,爬起身来像头狗熊猛扑过去。

年轻父亲气闲神定,反剪双手,稍一侧身,一个快捷的扫荡腿又把他扫趴在地上。

“老土匪”接连出丑,气急败坏,爬起身来又猛扑过来,还未靠近,年轻父亲腾空而起,一个漂亮的旋风腿,啪的一声脆响,正中对方面门,踢得这厮满眼金星,昏昏沉沉,摇晃了几下,像一堵墙倒塌在地上,再也没能爬起来。

“好!”围观的人群噼噼啪啪响起一阵掌声,忍不住喝起彩来。

“杀人啦……”“母老虎”见此情景,坐在地上呼天喊地洒起泼来。

人们这才把视线转向这位年轻父亲:坚毅英俊的面容,温文尔雅;匀称健美的体型,充满力量。

早有居委会干部把情况报告给附近的派出所,三位穿着白色制服的民警正急匆匆地赶来。

“怎么回事?”带头的一位民警是派出所所长,叫王品山,居民平时称他“王同志”。

坐在地上的汉子羞恼地耷拉着脑袋,一言不发。

躺在地上的“母老虎”还在撒泼,呼喊着“我不活啦”。

周围邻居鄙夷地看着这一对夫妇,胆子也大了起来,纷纷向王同志诉说这对夫妇平时一贯的蛮不讲理。

“老土匪”力大无比,霸道一方,王同志已有耳闻,是哪路英雄把他治理得一点脾气都没了?
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王同志转向年轻父亲,旁边一位民警拿出本子作记录。

年轻父亲和王同志目光一接触,像触了电一样,互相注视了好几秒钟,随即双方便恢复了常态。

但周围的人们根本没觉察到这其中的微妙。

“我叫史奕泓。”

接着一问一答。

老奶奶抱着孙子走向王同志,想让他看看孙子脸上被打的痕迹。

“你,王……”老奶奶瞪大了眼睛。

“老奶奶,事情经过我都了解了,是他们不对,接下来我会严肃处理的,你放心吧。”王同志抢过话来,微微朝老奶奶使了个眼色。

老奶奶会意了。

另一位民警把群众的证词都记录了下来,让人们签字。

“你们俩跟我到派出所走一趟,接受处理。”王同志对一身尘土的夫妇俩下了命令。

又转身摸了摸小男孩的头,和颜悦色地对老奶奶说:“孙子没事吧,回去好好哄哄孩子,别让孩子惊着了。”说完,朝史奕泓注视了一眼,带着人走了。

第二章

史奕泓一家搬到朱巷大半年了,平日里深居简出,从不和人主动交往,附近邻居对这家人都不熟悉。

自上次风波以后,“母老虎”夫妇俩不仅丢了丑,还被带到派出所狠狠地训斥了一顿,从此再也抬不起头来了。史奕泓一时成了大英雄,远近邻居都找上门来套近乎,男人们用敬佩的眼神打量着眼前儒雅的武林高手,年轻女人们借着和老奶奶拉家常,一边用眼角偷瞄几眼这个英俊男人。

史奕泓在上海某建筑设计院当技术员,平时为人低调和气,上次要不是“老土匪”逼人太甚,他绝不会轻易出手的。

史奕泓祖籍江西,年出生,他的祖上很早就在上海滩闯荡,家境殷实。自父亲去世以后,家道中落,后来结婚生儿育女,一家老小穿衣吃饭就靠他一人支撑着。生小儿子那年,妻子月子里受了寒,得了肺痨,为了维持妻子的生命,家里值钱的东西差不多都变卖了,最后一咬牙把房子也卖了,但还是没留住妻子。后来几经辗转搬到了朱巷定居了下来。

也是造化,想不到找了多年的老同学王品山,竟然在此相遇了。

第三章

下坡间的房子低矮窄小,本地人一般是用来堆放杂物的,租金很低,每月才3元。

这天是周日,外面下着雨,老奶奶只得把小土灶搬进家门前,煮了一大锅山芋干稀饭,烟火熏得老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。

史奕泓还在床上躺着,枕着双手,望着低矮发黑的房梁,思绪翻滚,把他带往一段不寻常的经历。

他和王品山是最要好的同学,一起就读于旧上海的省立中学。两人平时都喜欢体育运动,王品山个子高大,爱打篮球,而他热爱武术,自小拜在上海玉佛寺了悟大和尚名下习练少林拳。在师父多年严格训练下,原本体质羸弱的他练就了一身惊人武艺,但他从不显山露水。

就在高中即将毕业那年,也就是年,王品山突然失踪了几个月,见面后问他去了哪里,他支支吾吾,欲言又止。看他行踪不定,匆匆忙忙的样子,曾怀疑他去过苏北,也就是共产党领导的新四军根据地。抗战期间,有不少上海进步青年投向那里。

第二年,日本无条件投降。也就在这一年,国共双方在重庆和谈,签订了“双十协议”。不久和谈破裂,阴云密布,国民党警备司令部的囚车呼啸而过,空气中弥漫着肃杀的气氛。

真是多事之秋。这一年,在商行做账房的父亲因病去世,家里失去了顶梁柱,便没有再继续考大学,在一家民办中学当起了教书先生。

……

一天很晚了,王品山敲开了他的家门。

“这么晚找我,有什么事吗?”他赶紧把品山带到楼上,疑惑地问。

“要紧的事!”品山神情有点紧张。

“你对当前国共双方的形势怎么看?”品山开门见山问。

常年生活在敌占区、国统区的普通百姓对政治大多不关心也不懂,只知道共产党是赤匪,一直是国军剿灭的对象。

但他是读过书的人,善于观察和思考,也一直在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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